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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见不闻的世界

刚入佛学院念书,偶尔也进入禅堂参禅,堂主明度禅师说:“真正会听的人,要听无声之声;真正会看的人,要看心内的世界。”

当时虽不太了解,但是觉得这句话蕴涵着甚深的法义,就把它记在心里,没想到对于我的一生,居然有着很大的影响。

十五岁时,受三坛具足大戒,当我好奇地浏览戒坛风光时,戒师的一根藤条狠狠地打在我身上:“你看什么?这世间哪一样东西是你的?”于是,我闭目不看,在漆黑的世界里,我燃起一盏心灯,世界的一切原来都在自己的心中。我学会了不看外而看内,不看有而看无,不看妄而看真,不看他而看己。三个月后,我在长廊上睁开眼睛,见到外界的青山绿水、蓝天白云,真是美不胜收!经过一番反观自照的日子,虽然看山还是山,看水还是水,但是心里的感觉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了。直到现在,我走夜路,上下楼梯,即使不用眼睛看,也都很自如无碍。甚至我常觉得:用心眼去感受世间事,比用肉眼去观察还要来得如实真切。

二十八年前刚买下佛光山时,信徒们看到满山都是野草刺竹,交通又不便利,不禁大失所望,个个都说:“这种地方,谁愿再来!”我不管众人的看法,率领出家弟子们同心协力,搬石运土,移山填沟,终于将荒山旷野开辟成道场。现在,佛光山不但是台湾的观光胜地,而且也成为国际佛教的重镇,当初说不来的信徒,已经不止百次上山,可见当时亲眼所见的,亲口所说的,也不一定正确啊!“有愿必成”,我们要相信自己心中的愿力。

一九四一年受戒后,在律学院念书,夜里巡寮,万籁俱寂,骤听落叶敲砖,夏虫鸣唱,弯弯明月高挂夜空,不觉停下脚步,侧耳倾听。不料,一顿杖责加身,纠察师喝斥道:“听什么?把耳朵收起来!这个世界上,什么声音是你应该听的?”于是,我开始练习充耳不闻,但是好难啊!我干脆用棉花球塞住双耳,不听世间的杂音,渐渐地,我的耳根清净了,心中也自然空灵了。才刚体会到无声之声的法喜,老师又一个巴掌打了过来:“怎么把耳朵塞起来?把耳朵打开来听听,什么声音不是你应该听的?”我把棉花球拿开,各种音声排空而过,直穿脑际。定下神来,我才恍然大悟:原来大自然有这么多美好的音乐交织鸣奏啊!不禁自问:以前我的耳朵都用来做什么呢?抱着“往者已矣”的心情,我下定决心:今后不听是非而听实话,不听恶言而听善语,不听杂话而听佛法,不听闲言而听真理。

五十年后,我于今年(一九九三)新春返乡探母,蒙中国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长者诚意接待,他从北京专程来到南京,我们两人欢叙畅谈时,他的夫人很奇怪地说:“赵老平日的耳朵重听,常常听不到别人讲话,为什么今天却都听到星师讲话?”赵老说:“我的耳朵只用来听要听的话,凡是不要听的话,我都听不到。”听而不听,不听而听,应该是听闻的最高艺术了。

而我,也曾有过不听而听的经验:一九五四年,我在宜兰雷音寺主持佛七,在喃喃的佛号声中,我进入宁静的禅净境界。七天中,我时时刻刻觉得佛声绵绵不断,即使人不在佛堂,佛号也不绝于耳:吃饭时,一口一口都是“阿弥陀佛!阿弥陀佛!”,刷牙的刷刷声,也变成一声声的“阿弥陀佛”,乃至行住坐卧,念念分明都是弥陀之声,未尝稍停。七天的时间仿佛在一弹指间过去了,其间我所体会到的物我两忘、心境合一、时空俱泯的境界,至今仍然印象深刻。

十九岁我在焦山佛学院时,实行“禁语”。刚开始很不习惯,有时不慎出语违誓,我就走到大殿后面海岛前,重重地捆打自己,直至嘴角出血为止。如是禁语达一年之久,我不但口中无声,竟然连心中也没有了烦恼的音声。在寂寥静默中,我沉醉在静观万物皆自得的境界里,时间仿佛拉长了,方寸的空间也扩展了。

我体会到“刹那永劫”的经验,也感受到“极微”里包容了大千宇宙。当我解禁说话时,同学们都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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