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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4章 摧枯拉朽(1)

他仍在隐山寺,眼前仍有一盆清水,他的黄布袋和招子也全在身边。

独缺了凡树。

他站起来时,只觉浑身酸痛:“凡树叔叔……”

他四处寻找,查了大殿、偏厅、香积厨、茅房等等,完全看不出隐山寺最近有人居住的迹象。

终于,他在僧房中找到了凡树。

凡树静静趺坐在他的僧床上,干化的肌肤像尊腐朽的木雕像,五尺之身缩成一肘高度,半合的眼睛如同深睡的人偶,教人不忍心唤醒他。

云空感觉不到凡树有一丁点生命的迹象,但说不定他在进入甚深禅定,仍有细微难测的拙火,也说不定他已然虹化,进入不生不死的涅盘。

云空离去之前,想再陪凡树一下,才注意到凡树身边有一张折起来的白纸,被压在石砚之下,砚中干涸的墨汁已将搁在里头的毛笔笔尖黏住。

云空小心取出白纸,打开来是凡树的绝笔诗:

幻身来此一遭,四大游戏人间,野云游于虚空,虹身照见真如。

云空记下来之后,把纸重新折好,塞回石砚底下,说不定改日会有人读到。

他在凡树身边静坐,直到中午才下山。

他不知道,日后他想回来,也再没机会回来了。

“古人说得好:金风未动蝉先觉,暗算无常死不知。”说书的把折扇一合,往空中扬了扬,“看官,这是何解?”

说书的人声音太大,连坐在十几步外的云空都听得很明白,也乐得免费听人说书。

河岸凉风徐徐,有人在几棵大树合抱的地方搭了棚子,卖些吃喝,云空在入城之前,也先在此处歇歇脚打尖儿。

不想说书人一句话,唤起了他的思绪。

“金风未动蝉先觉……”

“金风”指的是秋风,秋天一到,蝉便要坠地而亡,所以金风虽然仍无动静,蝉儿却已察觉生命之短促,更加卖力的鸣叫“知了——”“知了——”,感叹生命将尽。

但云空敏感的以为说书人另有所指。

因为神算张铁桥曾预言:大宋会亡国,但非宿敌辽人,而是他们没预料到的金人。

如此宏伟的开封府——云空望了望不远处的京城——却似乎对金人的威胁毫不察觉。

云空喃喃道:“金风未动蝉先觉……”其实金风已经在吹了,只是蝉未觉。

去年,他跟随岳飞回到相州汤阴县,在那儿侍了一阵,便作念来他初出江湖时拜访过的开封府,如果说金人会灭宋,也应该要先灭此地吧?

除了张铁桥,岳飞的鼠精部下也说,有位至巽道人预言,岳飞将使中国晚两百年落入胡人手中。

这是他手上对未来仅有的线索。

不知何时的未来,金人大兵将会掩杀到这里,把一个繁华如金银打造的开封府,大宋的国都,如蝗虫般横扫每一片瓦、每一块砖……

想到这里,云空打了个寒噤。

等背脊上麻麻的寒意消失了,说书人的声音又溜进耳朵了:“关云长输得不明不白,死得怨气冲天,一世英名竟被小人暗算,付诸流水……”

原来是在讲三国。

云空吃着热呼呼的面,十月的风夹带寒气,那碗面更是分外的可口了。

“可听过城东那所大宅?”

“那邪门子的……”

云空又竖起了耳朵。

“姓温的宅子果然够瘟,一场怪病让全家四十余口一个不剩。”

“别说了,一想到那宅子,俺汗毛都硬了……”

是三个粗汉在隔壁桌子大声谈论,还大口啃着羊肉。

“温家大宅,开封府内谁人不晓?这几日来有个怪事。”

“啥怪事?”

“有人住进去了。”

“什么人恁大胆子?”

“是个卖豆腐的……说也邪门,他每日由那宅子扛豆腐出来,见晚才回家,大家只见他一个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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